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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共读⬆️NE47 《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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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孔子》剧照以下整理总结自共读讨论在共读群里,除了问大家,孔子所谓的仁是什么,礼又是什么。我还提了一个问题:这部语录集读到现在,大家心中的孔子是怎样一个形象?大多数人可能没太多把握,不敢说。毕竟有人将其推崇为众人敬仰和膜拜的圣人,有人则贬之为封建思想的毒瘤。大多数人对于他的认知总是两极分化的。不过倘若带着一颗真诚的平常心慢慢读过《论语》诸多篇目(我们用的是杨伯峻《〈论语〉译注》),或许你会看到一个更真实,更接地气的孔子。我们不至于将他当作圣人,他也不至于会是什么毒瘤。在阅读这些篇目时,或许你会发现他更像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活生生、失意且同样内耗严重、怀抱热情走投无路却又最终与自己和解的老头一、他并不平静,甚至极度焦虑《述而篇》一段如此写道:“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这句“苦中作乐”的名言,常被用来标榜孔子安贫乐道。不过如果我们往前翻几页,就看到他并不真的安于一事无成。他一生“周游”列国,实际上就是东奔西走,屡次碰壁的经历,他还常常饿着肚子,被困荒野,我们甚至可以想见其身边弟子抱怨不断的场景。想一想他对于学生的各种教诲,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或许你也能想到《三国演义》中江东名士张昭嘲讽诸葛亮时的那段:你自比管仲乐毅,如今三岁小孩听说你辅佐了刘备,都以为汉室将兴,曹操就要覆亡。原来刘备没有你的时候还占有城池,纵横寰宇。如今得了你,反倒丢盔弃甲,曹操一出兵便望风逃窜。恰好孔子也认为管仲符合仁这一核心思想,可于他而言,曾经作为司寇也尝试堕三都,最终得其二而不能贯彻到底,这也多少促成了他后来的一生漂泊。诚然那时候的人也会嘲笑孔子,你读了那么多书,一直想劝说国君施行仁政,说是这样就能得到百姓拥戴。你想成为天下之木铎,如今却宛若一条丧家之犬,只得穷困潦倒,到了晚年还不得不四处奔走。你妄言喂饱天下之人,却发现连自己都难以温饱。现实逻辑与所信仰之差距,难免会让人幻灭,孔子也不例外。虽说他不信鬼神命运,但是那些劝诫难免反映出了他自己的焦虑,纵使他确实安贫乐道。不过《论语》中那么一段,却或多或少暴露出了一些他焦虑的端倪。当颜回父亲让他卖车为颜回葬礼置办外椁时,他却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拒绝了。虽说这话说得有些伤感情,毕竟颜回是他最爱的弟子。可回头想想,这是否也是他对于自己政治理想最后的一丝倔强。就像《当幸福来敲门》里的加德纳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却依旧坚持西装革履。像平凡职场人的正装一样,孔子那辆破车,或许也正是他助诸侯施仁政解救天下梦想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那种“看清现实却仍不愿认输”的态度,何尝不是拒绝向现实低头的倔强。“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这句被广泛引用的人生时间表,到五十岁的“知天命”。如今读来,或许也不仅仅是一种豁达,同样也带着人面对现实的那种深重的无力与妥协。甚至他对自己反复喊话:“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你甚至会怀疑他是否经历过无数个至暗时刻,只是最终做出了那个坚持的选择。二、他并非天生自洽的人《宪政篇》记载了别人对孔子的看法,说他“知其不可而为之”。这既是大众诸如晨门者对于孔子的看法,同样算是孔子一生的写照。正如杨伯峻指出,他的仁意味着大多数人能得到照顾,而他的礼则是个体实践仁的最基本方法。由此,或许他并非大家想象中的那个极端保守主义者,更像是一个古典的进步主义者。虽然他自认为属于君子而非小人之列,但是他却一生希望使民众可以摆脱受苛捐杂税和战火的困扰,试图劝说国君施行仁政照拂国家子民,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正如一个劝导企业主们要认真服务消费者,而不要光想着压榨员工、忽悠消费者的智囊。可在战国时代,谋士遍地,诸侯从争霸转向兼并之时,人人都希望实现自我的阶级跃迁,诚然通过兵争谋略夺得城池、土地和人口,早早落袋为安好像更现实一些,就算觉得孔子说得再对,谁又敢以并非最强的国力尝试这样的方法呢?甚至孔子也知道,战国是一个恐弱争强的时代,他的道德逻辑虽说不一定错,但注定难以被那些短视的国君所采纳。有时候他不是不清醒,而是太清醒了。清醒到知道这个时代他的学说无法得到认可,但他又放不下心中那个理想,那个大庇天下人俱欢颜的理想。正因为此,他不断挣扎、反思、痛苦。他说自己“吾道一以贯之”,其实是“只能以此一以贯之”,说白了便是,唯有一条路走到黑,他已没有别的退路。“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几乎就是他给自己的心理建设,也是一种自我说服。他努力压抑住愤怒与怨怼,维持表面的从容。他人的冷眼和轻蔑几乎伴随了他一生,而他至死也没能像诸葛亮这样看到自己辅佐刘备登上帝位三分天下的那一天。三、终其一生的“失败感”孔子一生除了在鲁国那会儿,此外并未实现任何政治理想,也没有被哪个国家重用到最后。我们如今所尊崇的“万世师表”,在当时不过是一个落魄的理想主义者,他的言行举止靠一群弟子及其再传弟子记录,才得以传世。甚至他的言行在后世大儒的解释中,也不过成了被人加以利用的符号罢了。“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这句常被用来标榜坚韧,或许也是孔子对于那种失败感的认知。他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世界所需之人,只有在更寒冷的未来,人们才会明白他的苦心。不过一切看似也来不及了,因为时间如白驹过隙,逝者如斯夫。他一方面极力控制情绪,追求“中庸”,一方面又情绪极不稳定,会批评弟子,会突然感慨自己“命不好”“没人懂”,甚至带点自怜。同样是颜回死的时候,他的同学们也很悲痛,打算厚葬他。孔子说不行。但是他的弟子们没理会他们老师,还是厚葬了颜回。孔子则说,颜回把我当父亲侍奉,我想把他当儿子对待(确实他儿子的葬礼也一切从简)。最后没能那么做,他甚至发牢骚“不是我不想,都是那些同学的错呀!(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在这里,他难道不像是一个嘴上逞强且满腹牢骚的老头,就算再有道理,他也着实没给人家提供啥所谓的“情绪价值”,反而还挺喜欢埋怨。不过这几分固执和倔强,倒是让他的形象变得更加立体。重要的是,弟子以及再传弟子们(应该主要是曾参的弟子)将这些也都保留了下来,也算是还原了一个真实的孔子。四、德不孤,必有邻“仁”是他最核心的观念,而“克己”二字,某种意义上既代表着仁的实践,同样代表着一种精神上的极限拉扯。他要求人在欲望横流、制度崩坏的时代,压抑眼前的欲望,克制自利转而追求大爱。这也是为什么儒家最后变得越来越像宗教,乃至被称为儒教的原因之一。这不是轻松的选择,甚至也促成了如今高度精神内耗,热衷于“取悦他人”的东亚家庭教育。不过仔细想想,所谓的“取悦他人”压抑自我需求,放在那个时代不正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文人操守吗。倘若兵连祸结,天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往,没有志士仁人前仆后继,平头百姓乃至老弱病残又该如何生存下去呢。由此,“少也贱”的孔子要求自己守住这个信仰,也希望弟子能守住。他在时代的废墟中,竖起了一块“仁”的精神招牌,这并非因为他自恋于自己的学说,而是说他坚信,终有一天他的理论将影响到未来的从政者,那么到时候便有实现天下大同、四海生平的一天。《论语》中最令人感动的还是《先进篇》(26)这一章。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陪坐在孔子身边。孔子说道:“我年纪大了,大概没人会用我了。”随即他说,“你们天天说没人理解你们,那么如果有国君懂你们,不妨说说看你们会怎么做。”随即子路说,千乘大国,3年我能让人人有勇气且知晓道理。对此孔子笑了笑,继续让弟子说。于是冉求说,六七十里或者五六十里的小国家,3年我至少能让人人富足。公西赤则说,我愿穿着礼服、戴着礼帽去作为司仪主持祭祀和会盟。随即他问曾点,曾点便说和几个成人小孩去沂水沐浴,舞雩台上吹吹风,一路唱着歌儿返回。说到这里,孔子便长叹一声,我和点一样呀。这段许多人只道是寻常,细想实际颇值得玩味。首先是孔子的第一句,说的是,我年纪大了,所以没人会用自己了。说白了就是他心里知道,他等不到时代愿意采纳他的时候了。他问几个弟子,不过是希望看到他的理念最终由他的弟子贯彻的画面。这让我想起张天翼《如雪如山》里有篇小说,讲的是一个母亲的儿子去世后,遇到儿子曾经的女朋友带男友挑西装,便帮忙张罗,不过也就是想看看自己儿子倘若还活着与女友结婚的画面。而孔子的笑同样是玩味的,他笑子路不谦虚,“自己的学生又在那画大饼了”,虽然他也相信子路的能力,但是他的笑不仅是对于过去年轻自己的心高气傲,更有因为弟子怀揣抱负和志向远大的欣慰。冉求、公孙西也莫不是如此。至于曾点,或许是除颜回之外最懂孔子的那个人。他说出的何尝不是孔子的想法。为什么战乱之世,人可以结伴带着几个小孩,沐浴、跳舞、唱歌?这不正暗示着将来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这大概正是孔子毕生之所想。如此想来,把曾子的话稍微翻译一下就是,老师您不用担心啦,未来你的弟子会尽力传承你理念,到天下各国施行仁政,而大同社会终将到来,到时候我们就结伴带着几个小孩,可以自由快乐的沐浴、跳舞、唱歌了。而孔子诚然也是理解曾点的意思,由此他才会说,我赞同曾点。孔子想来是不幸的,如梵高,如布尔加科夫,生前他们并没有看到自己的理念或作品被天下所知。不过他同样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有那么多怀抱着理想的弟子,在他们身上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诚然是欣慰的,虽说像子路这样太不谦虚了,太骄傲了,但是一切又都还好,这一代年轻人还有志向和理想。说到底,他一生所追求的“仁”,他们或许能接下来帮他实现。不过想到这里,孔子也应该释怀了。毕竟人一生未必就一定要博得时代的理解和认同,有时候为了自己的理念,奋斗过、努力过。谁说这又不算是有意义的一生呢。作者:栩观点仅供交流、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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